理想对象何以理想

对象,也就是伴侣,是人际关系的一种。我们用几个词语来描述人际关系:伴侣、家人、亲戚、朋友、同学、同事、知己乃至炮友等等。为了说明我的伴侣标准为什么是理想的标准,需要搞清楚伴侣是什么,不妨首先区分这些关系。

姑且让我将这些关系分为两类:主观关系、客观关系。主观关系的建立、取消由我的想法意愿决定,且可以选择特定人;客观关系的建立、取消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,或者我不能决定其特定范围。在这里我们不考虑文学修辞。如,我跟谁是不是亲戚,是生物学特征决定的,我既不能凭空跟人攀亲,也不能断绝亲戚关系;对于同事,虽然我好像能选择建立、中止关系,比如入职、跳槽,但人选的范围不特定,是我不能自主控制的;家人、同学同理,与亲戚、同事都属于客观关系。对于朋友,我可以完全决定亲疏远近,可以今天跟某人是朋友明天又不是了,则朋友是主观关系;知己、炮友也属于主观关系。伴侣虽然也有法律承认的,但在恋爱自由的今天,建立与取消关系与否本质取决于自己,所以伴侣是主观关系。

区分主观关系、客观关系,有助于我们在合理的范围内相互比较。一个人既可以是同学也可以是朋友,说明主观关系与客观关系可以兼具。但在某类关系内部,只要划分得当,我们应能尝试区分不同关系。伴侣属于主观关系,则我们应将伴侣与朋友、知己、炮友区分开来。这一点我们在构造伴侣标准时要时常审视。

一个人有什么特点能成为我的伴侣呢?很容易想到,要好看。但回顾过去,我有一定环境适应能力,我的阈值在不断提高,那么可以想象,一个人即使很好看,慢慢在我眼里也会习惯,到时能否仍然说好看是存疑的,这里还没有说好看的样貌随时间发生变化;反之不太好看的人,也能适应。换个角度,假如我应追求好看的人,现实中能轻易遇见有更好看的人,根据好看这个标准我就要去转而追求那个更好看的人。只从这个角度,并非没有应对办法:可以划定一个界限,让好看标准并非“单调增长”,而是适可而止。

接下来稍微考虑与外在相对的内在。内在固然有许多优秀品质,但考虑到我们并非是在寻找一个完美的人,而是可以成为伴侣的人,那么也应圈定一些范围——要求伴侣只能是完美的人差不多等同于宣告终生单身,这只需要数学计算。在支持好看标准的理由中,有一条是“看到他/她好看的脸,我的气都消了”。那么也许关键不在于好不好看,而在于相处起来舒不舒服。不妨先将内在标准描述为相处的舒适度。综合外在、内在考虑,如果一个人很好看,但相处起来不舒服,那么我不会认为是伴侣的合适人选;如果一个人相处舒服,也许没那么好看,应该也能成为伴侣。单纯脸好、身材好的人或许是炮友的合适人选(如果需要),但长期相处还是合得来最重要。那么我就得出,好看不是伴侣的必要条件,相处舒服才是。外在条件还可以划进其他一些,如金钱、拥有物等,道理类似。当然也许两者不是独立的,也许我很难逃过本能,好看、有钱本身就增加舒适度,但假如要说关键标准,必然还是内在标准。

于是问题变成,怎么才算合得来、相处舒服?我们仍然没有绕过内在标准的细化问题:一个人要能成为我的伴侣,该勇敢、正直、聪明、博学、记忆好、有决心、善解人意、乐于助人等等等等呢,或是该要求其属于某种分类性格?有某一部分人格特质固然好,但似乎不构成强决定作用,很难认为其中一些比较重要而另一些不太重要。注意我们不能“既要”“又要”全都要,那样只不过又回到前述“完美的人”陷阱。考察人类最基本的决策行动,我们可以用两个词概括:理性、感性。我们认识有关男性、女性的刻板印象,见识过自己、他人的各类行为、想法;尽管不能剥离开来,理性、感性的划分可以指一条方向。用我小小的大脑思考,我毫无疑问偏向理性:我希望伴侣可以讲道理。因为假使我与其只讲感情,你有你的感情,我有我的感情,谁又能说谁的情绪价值更高呢?最终不欢而散。而选择讲道理,即使艰难,却有达成一致的可能。而这个可能也只能建立在,我们有更底层的共识之上。

这个更底层的共识包括什么?从最底层来说,当然是“逻辑”:从原始的三段论出发,到尊重事实、明辨论证的一整套批判性思维。在不能区分事实的时候,应当采取怀疑的态度,不轻易认定事实;用正确的前提、有效的逻辑构造合理的论证得出结论。既然说是最底层的逻辑,则其应当自觉地广泛运用到所有思考领域。那么,还能往上要求共识吗?这样本质采取怀疑论的人,基本上是对世界有好奇的,也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对世界的认知,并且持续增进,这样才是一个健全的人,否则“学而不思则罔,思而不学则殆”。那么在世界观方面要求这一点不过分。同理,普遍批判(不是批评)的人应该会自我批判,所以对自我有规划,时常审视价值取舍,如此要求也合理。

不过,这样做现实判断似乎不是特别可行。如果一个人总是说“网上说”尤其是“百度说”云云,那我知道其大概不重视批判,甚至不在意消息来源,或者暗示跟我相处可能不太顺畅,但没有更多更宏观的方式吗?比如有人说中医问题是检验逻辑思维的试金石,可以要求其跟我一样是反中医的吗?考虑到我本身对中医认识难说完善,完全可能出现一个人这方面富有智识从逻辑层面击倒我,例如中医其实比我想象更复杂而正确,或者与我掌握的医学知识可以互补等等,所以这不是重要的。这只是一条准确性更差一点的判断方式罢了,不算做是一个严肃的必要标准。如此看来,中医问题属于上层问题,这种上层问题在短时期内完全可以不一致。其他许多问题也受限于我的认识,以普遍怀疑论来看不适合要求观点一致。然而只要底层逻辑相同,有意识地有效沟通,所有事情就有了调和余地,能够预期走向一致、迈向琴瑟和谐。

现在我们回头审视,如果只是合得来,何以与朋友、知己区分开?单纯朋友的概念或许不太重要,但特别好的朋友或者知己,就很像前面描述那种合得来的人了,那么为什么说那种人应当是伴侣呢?我们可以说,朋友、知己与伴侣也许没有本质不同,本来前二者就可以转化为伴侣。于是可以问,为什么单独划分伴侣这种关系?我们可以借鉴类似“亲密、激情、承诺”的标准,强调不只是要合得来,外貌也要占一部分,要给出独特的许诺,专一陪伴。类似这种区分当然要看一部分生理感觉,包括若干激素造成的感觉,我认为也包括欣赏:一个人得有比我好的地方,我跟这个人在一起,要比自己一个人更好;除了长期陪伴感受温暖,我还希望从这个人身上学习、成长、进步。为了势均力敌(关系失衡容易演变为相处不愉快),可以相互促进,于是以相同标准来看,彼人是我的理想伴侣,我也是其理想对象。当然,这些想法的论证比较弱,也许之后会变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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